秦蕉蕉的搭档名叫齐铭,是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长得白白净净很有些孩子气,一笑就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是很讨大姐姐喜欢的小奶狗型。这家伙颇有几分天然呆的气质,走在竹林里显得十分轻松,活像是来旅游的,毫无被整蛊的自觉。

    为了节目效果,五对嘉宾进入竹林的时间虽然相同,但入口却都是不一样的。此时是早晨九点钟整,天气晴朗,按说竹林里该是明亮温暖,此刻却莫名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这些竹子都是箭竹,很粗,每一根都有成年男性的大臂粗细,撑起茂盛的枝叶直刺蓝天,将大部分的阳光都隔绝在外。秦蕉蕉走着走着不由觉得有点冷,伸手搓了搓胳膊。

    今天温度不低,所以她穿的是短袖和方便活动的七分裤,脚下踩着一双运动鞋。

    “你冷吗?”齐铭看见她揉搓胳膊的动作,很贴心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要不要披件外套。”

    他穿的却是两件套,外面一件长袖衬衣,里面则是短T。虽然知道这是录节目,面前这个大男孩可能是在立人设,但秦蕉蕉还是对他的体贴有点受宠若惊。她想了想,也很配合,接过衬衫自己披上,笑着道谢:“谢谢你啦,这山里确实比外面冷,早知道应该至少穿件长袖的。”

    齐铭冲她一笑,露出雪白的小虎牙:“不用这么客气,毕竟你是城里人,不像我小时候住在山里,比较懂山里面的气候。”

    “哦?”秦蕉蕉倒还真不知道他的家世,好奇追问,“你家在山里吗?”

    嘉宾间的互动是节目组所喜闻乐见的,摄影师扛着机器跟在后头,尽职尽责地录像。齐铭没有吹牛,他的确是出生在大山里的孩子,此刻在这茫茫林海中也展现出远比秦蕉蕉更丰富的野外知识,比如利用石头上的苔藓辨别方位,告诉后者小心草丛和头顶枝叶,因为竹林里虽然不会有猛兽,但很可能有蛇,走过去之前最好用一根长木棍探探路。

    长得好看,人又厉害,讲话还好听的男孩子总是让人心生亲近的,不到半个钟头,秦蕉蕉就已经感觉和齐铭好像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一样了。竹林里比之其他树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异常的安静。除了风过竹叶的沙沙声,几乎连鸟鸣也很少听见。常年生活在都市喧嚣中的秦蕉蕉很喜欢这种安静,要不是身后的摄影师还跟着,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出来度假了。

    “咦,秦姐姐,你看那是什么?”忽然,齐铭指着前方说道。

    “啊?”秦蕉蕉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的一丛竹子下有一块满是落叶的大石头,石头上有一个莹润的白色物体,在穿透林稍的阳光下一闪一闪地发光。

    秦蕉蕉一下就辨认出来了,惊喜道:“瓷娃娃?”

    那白色的物体是一个白瓷烧制的胖娃娃,圆脸蛋,红肚兜,看着非常喜庆。齐铭显然也很高兴,说道:“我还觉得节目组一点提示都不给就要我们在这么大的竹林里找东西,纯属大海捞针。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这么快就被我们发现了一个!”

    说着他就加快脚步向那个瓷娃娃走去,秦蕉蕉紧随其后。然而没想到他们距离瓷娃娃还有大约五步远的时候,斜刺里忽然窜出一组人来,其中那个男的一矮身直接把娃娃抄在了手里,而那个女的则向秦蕉蕉打了个招呼:“哟,蕉蕉,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啦!”

    这姑娘眉目艳丽,半小时前刚刚在化妆间见过,正是薛桐。

    秦蕉蕉心里大叫不妙,《荒野的守则》这档节目是鼓励对抗的,既然薛桐他们抢先把瓷娃娃拿到了,那自己等人要么放任他们离开,要么就只能把娃娃抢回来……还没等秦蕉蕉想好到底要不要动手,齐铭已经扑了上去,大叫道:“喂,那是我先看见的!”

    ……事已至此,那只能动手了!

    秦蕉蕉一咬牙也冲上前去,这场面显然是节目组最喜闻乐见的部分,他们身后的摄影师立刻跟上拍摄。齐铭扑上去抢那男人手里的瓷娃娃,薛桐正要阻拦,秦蕉蕉却已经杀到,一把抓住了她。大家都是文化人,而且也是节目中彼此都要留三分薄面,动起手来于是十分文明,没有使出抓脸扯头发之类的大招。秦蕉蕉抓住了薛桐的手腕,后者试图挣脱,未遂,于是反手也抓住秦蕉蕉的胳膊。两人一下陷入了角力的状态中,却听得男生那边忽然有人大叫一声。下意识地秦蕉蕉和薛桐都转头去看,却见那两人似乎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滚做一团,身后又正好是个斜坡,于是就顺着坡骨碌碌一起滚下去了。

    这下俩姑娘也不打了,都赶紧跑去查看状况。那道坡又高又陡,俩男生吱哇乱叫着往下滚得飞快,一路掀起枯枝败叶无数,尘土飞扬。两个姑娘本来就都不是运动达人,这一折腾又尘土枯叶乱飞,费了好大功夫才一点点从坡上蹭下去。秦蕉蕉的动作比薛桐快,她先一步跑到坡下,眼前的场景却让她瞬间呆住了。

    薛桐的搭档脸朝上倒在血泊中,一截锋利的竹竿断茬从他的右胸刺穿出来。他的胸前被鲜血浸透了,嘴里也涌着血沫子,使得那张原本应该十分帅气的脸孔看起来狰狞恐怖。那截断茬显然刺穿了他的肺部,所以他根本无法出声,窒息的痛苦和临死的恐惧全都凝聚在他那渐渐扩散的瞳孔中,秦蕉蕉猝不及防之下与那眼神撞了个正着,吓得她叫都叫不出来,直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铺满落叶的地上。

    “他,他不是我杀的,我,我,这是意外,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一旁的齐铭慌乱地解释,语无伦次,手里还兀自抓着那只雪白晶莹的瓷娃娃。他和秦蕉蕉一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何况还是如此恐怖的死法,也早被吓得六神无主。秦蕉蕉发着抖,她想要尖叫,嘴唇却颤抖着发不出声音。她的眼中只有临死之人那双不甘的眼睛,像是饱含了这世上的一切浓烈情感,让她既是恐惧,又无法移开视线,胸肺之中一片冰凉刺骨,就好像也被穿在了那根锋利竹茬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