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谦第一次见到罗绮是在烟雨微蒙的下午，她穿着天青色的儒裙搭了件淡月色的夹袄，跟当时的天色很配。
隔着铺子的橱窗可以看见她端端地做在长椅上，弓着腰，用膝盖支撑着木板，正在处理木板上的布料，身旁一列木制衣架上挂着半成品的女装，安静闲适的像幅画。他只能瞧见她的背影，单薄的让人心生怜惜。他坐在临街的茶楼端着阿炳给他泡的茶看的有些点愣神。不知道是她还是这湿润的空气或是宁静的下午总之让人莫名的安宁。
阿炳打听到这位姑娘很能干，可以媲美皇宫尚衣局的裁缝手艺，靠着这双手养活了罗氏一家。瞧那些成排女装就知道有多少女人来找她做成衣了。但就布料上看来找她做衣裳的也都是平常人家，但那些细巧那拷边和细节装饰都能看出她没有怠慢这些粗鄙的布料，裁出的衣裳竟不比世家大族的女装式样差。
时间慢慢的流走，阿炳已经为他添了三次茶了，林大少爷很忙，今天才从湖州赶回东京城本来一天的行程都安排的满当当的，哪有功夫在这小街闲坐着。
“大少爷，您晚些还要去见那位爷了，那位爷的事情可推不掉，再不走就晚了。”阿炳小声提醒着。那位爷可是关系到林家未来能在东京繁荣多少代人的金主的确耽误不得。
很晚了吗......林墨谦猛然间想起午后在书房和弟弟谈话的情景。
对于林书翰突如其来的执念他很不理解，劝说道：“阿翰，这世间的女子不都一个样。图你的权，你的钱，你的色。你这样好的皮相，又只会在家里读书最是被那些看着清纯的女子迷惑。听大哥的话，女人我见多了，只要钱给够了，什么样的都有，等殿试后大哥带你去樊楼好好玩玩。”
林书翰看了他一眼，想着那小裁缝目含春风道：“大哥，她不一样，跟你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都不一样，她肯定不爱钱的。”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只不过是她想给你看到的而已。心机深重的女子，惯会这手。给你看的都是你喜欢的样子。你以后是要入朝入相的人，跟那些粉面小生、纨绔子弟可不一样。”林墨谦虽痛心疾首却也要装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这种份青春无知的悸动遇强则强。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听话，可也是个人，哪能不犯错了。
林书翰看着他诚恳的说：“她哪有什么刻意表现给我看的，是我去看过她。我在她铺子对面的茶馆看了她一下午，你也该去看看，她制衣时专注的样子真吸引人。她都不知道我在看她，哪里能装样子？！”
看着弟弟这略显轻浮的样子，林墨谦终于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怎么知道她铺子在哪里？你救她的时候她告诉你的？好姑娘哪能干这种事啊！这不是引诱你去找她吗！”使劲抹黑她，他要拯救自己的傻弟弟。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是那种容易被诱惑的人吗。东京的每一条街道都在我脑子里面了，只要说个铺子名字哪里是我找不到的！你真该去看看她，看了你就知道了，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说完，林书翰仿佛又瞧见罗绮一般，竟对望着窗外深情的笑了下。
瞧他这样儿，林书翰简直头痛，再看看满屋的书他更烦，从小到大只要林书翰想看的书，哪怕禁在皇宫大内的他都能想办法给他弄来。现在看真有些后悔，这小子成天都看些什么啊，那些往圣绝学之经典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我要去看她才怪！还有啊，这几个月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好好准备殿试啊！我还有事要出去处理，你以后不要再去奉莲寺了！”
嗯，他才不会去看这个小裁缝，什么样的女子值得他刻意去看的。可实际上他就是去了，而且真的坐了很久，林墨谦不由得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下。
他起身对阿炳说：“今晚直接回北望斋。另外约下那位罗姑娘明天到北望斋来，我要和她谈谈。”北望斋是他父亲早年给他们母子在外置办的宅子，母亲去世后他就喜欢住那里，现在掌管林家虽未分家但其实他在东京的时候大多数是住北望斋。
阿炳急道：“人家罗姑娘是正经女装裁缝，我们院子里连个丫头都没有，怎么约人家去？而且人家罗姑娘根本不上门的。”他也知道林母为什么非要墨谦娶这位罗小姐，不过就是林二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聘人家，如果林大少爷把罗绮当个麻烦直接处理掉了，那对于她来讲不是无妄之灾吗？！
林墨谦听着阿炳左一个人家罗姑娘，右一个人家罗姑娘脱口道：“这点事都办不好还留在我身边做什么，直接去陇上管货运好了。”说完自己也觉着有些吃味的感觉，又瞪了眼说道：“叫车过来了。”阿炳领了令，伏了伏身便出去招呼马车了。
轻简的马车飞快的驶出小巷，车里的林墨谦在车帘起伏间瞟见那罗绮的侧脸恍然如一抹银淡的月光，真似位月光般温柔的姑娘，难怪林书翰会喜欢。
难怪林书翰会喜欢！林母坐在林府花园观鱼亭的软椅上也如此这般的想着。